看着西湖上波光粼粼,小姑娘的笑容更灿烂几分,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讲给舅舅听。
小姑娘知道,舅舅那个时候没有自己这样好的机会,可以在书本上接触到的,属于祖国大地的那些故事。
“舅舅,杭州曾经可是南宋的首都,经济可是发达。”
“那个时候青瓷、宝剑、绫罗绸缎,可是全世界都争相购买的的东西……”
历史里的故事总是那样吸引人探索,至于未来的新世界,小姑娘更是不知道想了多少次:“以后的杭州一定会比那个时候更兴旺的。”
经历过战火硝烟的人自然无比渴望平静的生活,宁守云没有外甥女这么远大的梦想,心中只盼望着每个人都能够好好的活着,无论温饱与否,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不分开就已经是宁守云最大的梦想。
小孩子们总是向往美好的,宁守云能理解外甥女的心思,笑着肯定前者的理想,看着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,与风光欢戏……
“舅舅,我们都能看到那一天的!”做外甥女的忽得定在原地,回过头来看着宁守云,一脸正色的面上还留着适才没有消散的笑意。
舅甥俩个盯着面前的西湖,好像已然看到许多年后游人如织,湖上画舫往来的盛景——以后的孩子们想来是会更幸福的吧!
“如果宁守云活到现在,是真的能看到这一切啊。”安霁从小就是个磕破皮,流了血都能忍着不哭的孩子,只是每每提起这些故事,总不由得潸然而下,“如果这不是个故事,他的后代,一定已经看到这一切了吧。”
“这是个故事,但……安霁,他们那一代人已经看到了啊,他们的子孙后代不就是我们么?”
外公的话引得安霁蜷起右手食指,凑到眼角,去感受那份温热的情愫。
“是啊,他们已经看到了啊……”
故事外的世界早已旧貌换新颜,故事里的宁守云还在苦苦的寻找属于自己记忆里的一切。
“姑娘儿,你快去学校报到吧,舅舅这里能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宁守云也知道,几十年能够改变很多事,就算何清涟尚且在世,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。
来杭州城里寻过去的记忆,本就是一种自我欺骗的幻梦,宁守云明白,自己早就应该意识到的……
“舅舅,既然都已经来了,你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,为什么不肯随我去联系报社?”小姑娘的心思纯真且简单,只想着让舅舅如愿,却没想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自己最好的设想之中。
“算了,这么多年,或许……”
如果登报收到的消息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结果,宁守云觉得,倒不如干脆就这样欺骗着自己。
“舅舅……”
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,却只见宁守云摆摆手,前者一时间什么游山玩水,奔赴新程的心情全歇了,空余下一声叹息。
火车站上的别离,送走了外甥女的宁守云心中除却骄傲,剩下的便只有由身到心的空寂。
“女伢儿长大了啊……”
“若是安华和安夏活到现在,也该是上完了大学的年纪吧。”
“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考上大学……就算是如今,大学也不是想上就上的。可要是清涟去考,定然是没问题的。”
宁守云对着缓缓移开的车窗念叨个不停,不大的声音想来不是说给小姑娘听的,更像是自言自语,不知又念了什么,忽得不自觉微微勾起唇角来。
“老伯伯,额……同志?”宁守云的后背有几分佝偻,从后面看过去,还以为是七八十的耄耋老者,只等到回过头来才叫卖报的同志一愣。
拿起手里的报纸向宁守云递了递,卖报的同志紧跟着开了口:“同志要报纸么?”
“这报纸可是今日最新的,同志不看看么?”见宁守云没有反应,卖报的紧跟着又推销起来。
许是心中有事,有或许是因为这‘报纸’二字让宁守云心中一震,虽是并未回应于卖报的同志,却回过头去寻了处长椅坐下。
“看同志刚刚是送孩子去上学?”卖报的同志看出宁守云似是有心事,主动凑到后者身旁,“这是担心姑娘儿一个人出去不安全?”
“我是她舅舅。”
宁守云所答非所问,卖报的倒也不在乎,“哎,那也一样啊,那车是去bj的……bj可好,不用担心!”
“嗯。”宁守云当然不担心自家外甥女,那小姑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去大学,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“哎……能考上大学可是好啊,以后当官为人民服务,比咱们能给国家做的贡献可大喽!”
卖报的闲扯起来,东一句、西一句,宁守云心中本就乱得非常,这下干脆站起身来转头就要离开火车站。
“喂,同志,先别走!”
见宁守云脚步顿了顿,又复前行,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卖报的站起身来猛追了几步,将报纸卷成卷塞到前者兜里。
“同志,钱我付过了,这报纸你看去散散心!”
这下宁守云终是有了反应,回过头就要将报纸还回去,却不想那卖报的同志早就融入了人流,连个人影也看不见。
走出火车站,宁守云直奔着来时的路而去——外甥女都长大了,过去的事就算是再纠结,既然没有这份缘分,倒也不必再强求什么了。
“同志,是到……”
“我不去了!”
宁守云这么一喊,周遭的人全都看了过来,却只看见一个身着干净整洁的老人家疯癫般甩下报纸,却又匆匆卷好,塞进怀里,直接奔着外面的路冲了出去。
“这人是怎么了……”
“今日报纸上有什么要紧的事么?”
风扰云阳,宁守云根本没有没有心思去顾及众人的议论,揣着那报纸,只同是揣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,步履匆匆。
1耄耋:八九十岁的老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