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话是真的够多,又多少沾了些许‘人来疯’,人越多越兴奋,只在安霁耳边一直摸摸叨叨说个不停:“哎,安霁,我觉得这次你们杭罗肯定能被彻底带火。”
“你就看之前那些火起来的,基本上都离不开影视剧的助推。而且我也看他们这个剧本了,我觉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过于正史,但是就和前两年大火那部近代史片似的,有不少都是三位大词人的轶事,把人物塑造的很可爱。”
“凭咱们当时也创作出来一部小火的短剧,我敢断言,你家宁云帆叔叔这部剧,一定能火!”好好的聊天,快被盛夏变成聊八卦一般神神秘秘,“咱们俩就借我吉言吧!”
“哈哈哈。”
“盛夏,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“笑死你,笑死你就没人压榨劳动力了啊!”
拍电影的大导演很多,宁云帆叔叔其实并算不上知名,倒是这种‘崭新’的开机仪式吸引来不少媒体的报道,人群越围越多,安霁和盛夏也趁机挤了出去,到活动区凑热闹。
走到自助答题区,拿起桌子上印好的题目,安霁还没开始看,盛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:“安霁,你说这要是结合一下前一阵子特别火的剧本杀,恐怕能吸引不少人来啊!”
“罗帐竹帘,问一句雨后海棠,想想李清照虽然后半生不顺遂,她其实也满乐观的,虽写凄春,到底也还是有些许闲情逸致。”许是早些时候学汉语言文学的思绪上头,盛夏止不住的念叨。
“之前不了解杭罗的时候,只觉得古人不傻,不至于让帷幔把自己憋个半死。”说话间,盛夏长叹一声,“现在想想,又透风又好看……再想想人家洞房花烛,影影绰绰的暖黄,不就是咱们现在讲的氛围灯么?”
“李白斗酒诗百篇,大家知道李清照同样是酒后作诗么?”不远处一个摊位上,主持人正卖力的说着开场白,“李白有‘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’的名句,李清照同样没少过在自己的词里写酒。”
游戏的具体规则都在摊位前的告示牌上写着,可参与的人围了左三圈右三圈,以至于后排的参与者只能举起长长的自拍杆,伸到告示牌前拍一张,再小心翼翼的拿回来看。
“小心啊,差点撞到我们家孩子头!”
“你们家小孩,自己不知道照顾好么,还来凑热闹?不是没碰到么,碰到了你再说!”
“好了好了,都各退一步,大家都是出来玩。”
人一多了就难免会有些许乱子出现,安霁和盛夏自问没有劝架的本事,干脆就离得远远的,不去掺和。
“哎,说真的,都是出来玩,真没必要。”离人群远了几分,盛夏还是忍不住吐槽,“有时候也能理解咱们文化传播为什么那么难……”
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当中,包含不知多少‘以和为贵’、‘包容’、‘爱仁’的思想,也一再的将‘夫唯不争,则莫能与之争’、‘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’之类的无为思想贯彻。
发达地区、不发达地区依旧存在的‘重男轻女’、又或者是对女性的各种各样的束缚,有时候看看——甚至比那本佚名书里记载的社会环境还不利于女性的自立自强。
“老一辈的思想改变不了了,但是这些有价值、正能量的各家思想,真的应该被编进教材,这样就算是那些孩子的家庭教育不好,至少还能通过社会和学校的教育改变过来啊!”
“现在社会上不少人借着‘取其精华、去其糟粕’的幌子,把父子、师徒之间的关系,以‘平等’之名,行‘肆意妄为’之实。”盛夏越说越愤慨,“现在多少老师卑微的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学生说。”
想拿熊孩子举例的盛夏说了一半的话,硬生生吞了回去:“现在多少父母……自己也挺熊的。”
“就像网上那些人,以说文化自信,总有人来怼,说我们盲目的文化自信,说人家某国某国已经有了某个创新多少多少年,我们现在才做出来。”
“我就想不明白了,他们来批判的时候,自己做了什么?”盛夏嗤笑一声,却散不去心中酸涩,“到这时候还说什么不会做烦就不能评价厨师了么?”
“这是一个概念么?吃饭你至少知道饭的概念,就咱们这些文化类的东西,他们连概念都没搞懂就开喷……要创新好啊,没有人支持,一腔热血为创新有什么用?”
“都不用他们物质上的,精神上支持一下就够了。”弯腰低头,盛夏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,重重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,“再说了,就他们说的那些创新,多少都是老祖宗就做出来的,上个世纪就有人复原了!”
“说真的,救你评论区底下那些,就算咱俩不是朋友,我也得怼!”
只因为刚才摊位前险些吵起来的两波游客惹起了心中的波澜,瞬间便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在胸中激荡。
不是那天参观人数少的赏菊,盛夏没有菊花酒、桂花酒可尝,可却同一杯浊酒下肚的李清照一样,看不惯世俗的这般那般——女性的思想就在这一刻,跨越了近千年,在西湖畔共鸣。
不远处传来阵阵琴音,有些许朦胧,时而却又急转,似同盛夏心中愤懑相和。安霁和盛夏都不甚懂古琴,只凑到附近去听。
直到隔着人群看见当中那人衣角,才恍然从这人的衣着认出,是《诗里西湖》的李清照。
“这曲子是《酒狂》,这剧里李清照这个角色来谈,你别说,还真有点意思。”前面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人在和朋友科普,“《酒狂》相传是阮籍所创,虽说其人隐居山林,饮酒忘忧,但是实际上心中犹是念着天下大事的。”
“想一想,李清照搬来西湖那时候,国破山河在,爱人弃城又逝世,自己守着那一堆不会说话的金石,再加上江南的寒雨……那个时候的杭州可没现在这么暖,冬天还会下雪呢!”
安霁和盛夏都知道这段历史,但对于这琴曲确实不甚熟悉,如今听了旁人的解释,也对这《酒狂》一曲有了初步的认识。
可婉约派的词人李清照当真会在那个遥远的南宋弹上这样一曲么?二人不敢断言。唯见寒风吹罗衣,一抹银黄色的暖光如波涛般流溢。
至少在这衣裳的一梭一线之间,这位‘李清照’、这件罗衣,得到了清风与晴日这等千载亘古美好的认可,于安霁和盛夏,已然是无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