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崔……”
“啪。”
戒尺再一次落下,小泥鳅再次翻倒,却浑身瘫软,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。
山长将他的后背一提,放到了前排的一个空位上。
整个教室内鸦雀无声,所有小妖怪的嘴巴微微张大,小鼩鼱更是腿肚子不停地打颤,眼神中满是死灰。
在这一刻,他的全部希望都断绝了。
“怎么都哑巴了?继续读书!”
山长把手往后一背,冲着众小妖瞪了一眼。
“子曰,学而时习之。”
“不亦说乎,啊……不亦乐乎。”
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,所有小妖怪七嘴八舌地开始念了起来,也不管念得对不对。
“嗯。”
山长这才点了点头,慢悠悠地离开了此处。
小泥鳅晕晕乎乎地撑着课桌爬起,一脸悲愤地看着面前的课本以及四周好似蛤蟆念经一样地小妖怪们。
“老……老大,他们怎么连你都抓来了?”
小鼩鼱偷偷靠近了邱平,小声问道。
“卧槽,怎么是你?”
“我刚刚还以为是你同胞兄弟呢,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
邱平看到这熟悉的贱嗖嗖口吻,这才认出了这就是瞿菁菁。
“你丫不是已经晋升为八品神灵了吗?怎么还来上课?”
邱平也懵逼了,这个课堂设置的初衷,是给那些小妖怪开智启蒙所用,顺便选拔神道预备役。
但现在这种行为,就好比我已经当上公务员了,我还要回过头来学习考公?
我没考上的时候要学习,我考上了还要学习,那我特么不是白考了吗?
“老大,听说你都是四品神灵了,你不是一样来学习?”
小鼩鼱一脸悲愤,开口说道。
小泥鳅顿时被噎住,自己今天还真是处处不顺呐。
肯定是嫉妒我的人太多了,天天咒我,害得我破了气运。
邱平心中满怀恶意的想道。
“还不是因为神道觉得咱们这些妖怪的学问太低,让我们回炉重造。要我说啊,咱们妖怪都是凭借身体和神通吃饭的,这读书有什么用”
“学习,学个屁!”
小鼩鼱和小泥鳅二人同时开口喊道。
此时此刻,二人顿生知己之感。
“咳咳,这位新来的同学似乎有些想法,不如你来说一说,什么是仁?”
那老夫子看到小泥鳅二人在下面嘀嘀咕咕,当下心中闪过一丝冷笑。
小鼩鼱听到这句话,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这句话在他心中的分量,无异于唐僧的紧箍咒。
“老大,你三思再回答,最不济态度也要好点。”
小鼩鼱终究不忍心,还是传递给了邱平一些如何降低惩罚的小绝招。
这些都是他在无数次的犟嘴和罚抄中得到的经验。
“这个仁嘛,我们首先看这个字,一个立人,加一个二,这说明啊,仁,就是一门把人一分为二的艺术。”
“噗……咳咳咳。”
小鼩鼱差点没有咳死,卧槽,老大你的论点比我的瓜子仁还特么离谱。
果不其然,夫子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下来。
还有没有人来管管了,这些妖怪都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嘛。
“你,给我回去把整本书,给我抄写一百遍!”
“哎哎哎,正所谓我注六经,六经注我,后世无数大儒都能以先圣经义阐述自我思想,为何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异端?”
小泥鳅把脑袋一昂,他现在宁愿被拉去坐牢,也不想在这上学。
夫子的胡子气得颤抖,虽然他觉得小泥鳅这“六经注我,我注六经”的话听着有些道理,但这六经,又是哪家的六经?
“而且你看,这篇文章里,无处不在说先圣是如何践行把人一分为二这门手艺的。”
“你看这一句,子曰:君子不重则不威。”
“意思就是,君子如果下手不够重,就无法树立起威信。”
邱平随便翻开一页,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道。
“你……你,真是岂有此理!先圣岂有此意!”
夫子差点没有气出心脏病,这个混账玩意儿,这句话哪里是这意思。
但是下面的一众小妖怪却听得连连点头。
你让他们这些刚刚脱离了兽性的小妖怪理解什么是“仁者爱人”,未免有点夸张。
别的不说,就这屋子里,有不少物种之间都互为食谱呢。
“子曰,不学礼,无以立。”
“这句话的意思就是,你要是不学会道上的规矩,我就打到你无法站立。”
小泥鳅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“还有这句,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”
“要是被我知道去你家的路,你晚上就可以去死了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小泥鳅指着书本,一阵歪谈。
夫子跟他们说了好几个月的经典,这些小妖怪一个都没背上,但小泥鳅这些歪理只讲一遍,他们就懂了。
这说明什么?
无论是学问还是艺术,都是来自于生活。
脱离了生活,你的这些玩意儿就是狗屁。
一众小妖怪不断点头,一点也没了平日里睡不醒的模样。
我就说嘛,我还以为咱们是朽木呢,就那老东西说咱们什么朽木不什么雕来着,也不知道跟雕有什么关系。
坐在最后一排那雕族的大鸟,不也一样没学会嘛。
原来是这老东西的教法有问题,你早这么说,我不就能理解了吗。
“还有这句,有朋自远方来,虽远必诛是什么意思?”
“老……老大……”
“夫子昏过去了。”
小泥鳅正打算再多说两句,忽然间旁边的小鼩鼱拽了拽他的胳膊。
“咦?先生怎么上课睡觉啊。”
“宰予昼寝,朽木不可雕也。”
邱平把手往后一背,长叹了一口气,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。
众妖怪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小泥鳅,竟然能把夫子说昏过去,这得多高深的学问啊。
你看,夫子老是说咱们什么不可雕的,他自己不也不可雕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