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信遂令郭朴与亲兵等候,单独进入明德门。</P>
进入宫城之内,四周的一切都静悄悄的,临墙遍植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,远近的殿宇也是灰扑扑的,戗脊之上仿佛压着什么东西,建筑虽然无言,但没有人的活动,一切又显得异常压抑。</P>
郭信要去的是崇元殿,是外朝第一间大殿,只需再过一道门,就到了崇元殿前的广场。</P>
郭信知道怎么走,但依然有小黄门跟上来在前为他引路,这是外朝臣子受诏入宫的规矩,既是为了不熟悉宫城的人,也是防止他们四处乱跑、乱看,皇宫里的一切都比外间更讲规矩,但当外面的世界不再讲君臣父子的规矩时,宫城内的规矩也就变成一张裱糊的纸了。</P>
小黄门年纪不大,身上穿得很好,走在前面步履轻快,竟显得兴致不错。</P>
通往崇元殿的路不长不短,但走路还是需要一点功夫,郭信装出训斥的口吻:“皇帝新崩,身为帝室家仆,怎敢走路这般轻浮?”</P>
小黄门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连忙就跪在地上:“将军恕罪,奴不是轻浮,只是想到郭侍中把奸臣们都捉了去,以后朝廷上都是忠义之公,奴日后往内带的诸公也都是史书上的忠良,这才忍不住心里头高兴。”</P>
“巧舌。奸臣是捉不完的。”</P>
“旁的人奴不敢说,郭侍中必定是好人,连宫里杂役都知道的事,众位相公里,只有郭侍中最是忠良能干。”</P>
郭信笑了笑,小黄门说得都是胡话,但自己却没有继续怪罪下去的理由了,他接着顺口问道:“什么名字,在禁中当差多久了?”</P>
小黄门见郭信没有怪罪之意,当即跳起身子,用讨好的语气道:“奴姓张,单名一个赞字,也是太原府人,三年前跟从先帝来了东京,最早是伺候周王,后又打发在明德门当差。”</P>
“我记着了。”</P>
郭信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,崇元殿就在眼前了。</P>
崇元殿的数道门都大开着,庑殿下原本该张挂防风的帷帘落在地上无人收捡,许多文武都在殿内坐着等待,也有三三两两的武将干脆在殿外闲谈。</P>
郭信跟在郭威身边两日已经露了不少脸,不断有武将招呼他,小郭相公、郭巡检、郭二郎,各种各样的称呼不一而足,只有王进等几个奉国军的少量熟人才会以最亲密的意哥儿来称呼他。</P>
但不论对方何人,与自己关系如何,郭信都一一向他们恭谨地回礼,听到武夫们的动静,许多身穿紫色绯色袍服的文官也向郭信投来目光了。</P>
入得殿内,郭信先找熟悉的人,殿内文武隐约分作了三团,除了当朝的文官,禁军诸将中护圣军和奉国军的两边人之间也刻意隔出了位置。</P>
郭信随即注意到了坐在最临近御座的宋偓,宋偓与其他武将表现明显的兴奋不同,他的目光低垂着,完全不参与武夫们的讨论。</P>
宋偓苦笑着和郭信寒暄了两句,这时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殿后传来,很快郭威、王峻还有几个太监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。</P>
“太后已有诏令,文武百官听诏。”</P>
王峻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威严肃穆,原本熙攘吵闹的大殿顷刻间安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