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许多年前了。”
秦韵笑而不语。“将军见天河便知五更,难不成也是五更鸡鸣读兵书?”
“却也差不多。”
“非是习文,便是练武了。将军既然陪我习文,我也该陪将军练武,如此才算公平。”
“你?”
“内功虽弱,招数却还尚可。总归将军让上一让,不动内力,只算强健筋骨。”说完就去取随身带的,放在马上的鞭子。
蒙龑看着她取了鞭子,又有些犹豫。见她的行为一向是不爱亏欠别人,非争得一个毫无相欠,才道。“我记得你舞剑不错,我有一把短剑,青铜所造,轻巧灵活。不如一试?”
秦韵听了,放下鞭子。去从他手里接过短剑,打开来看,长约一尺,锋利异常。“好剑,那就用剑。”
“你年纪尚小,我就不用武器了。”
两人过招百余,都是见招拆招,占了平手。秦韵身手灵活,却半点上风都不曾占到。
见她有些累了,停下招式,夺过短剑。坐下休息,取了未喝完的酒水。共饮几次。
“一夜颠簸,姑娘可有困倦?”秦韵摇摇头,又喝了一大口。
此时月亮正落下去,通红圆盘,沉入西山。东边的太白金星也明亮了起来。
“启明星亮,看来马上要天明了。”秦韵看着远处的星星道。
“姑娘私自出来,只怕回去家中要责怪的。不如我命钰珍送你回去?”
“上次多谢将军相助,现在家中不会责怪我的。我自由自在习惯了,他们也习惯了。”
“我记得幼年学习兵法,剑术时常不愿意。后来被丢到军中,和俘虏战斗。差点丢了性命,如此才算是收了心性。”
“将军是想说,我若是继续往外头跑,也会如将军幼年一般?被好生惩罚?”
“不过是突然想起,秦大人疼爱女儿,必定不会忍心罚你。”
“说来奇怪,自从初次见将军。便有久别重逢之感,仿佛是见着故人一般。”
“姑娘年纪这般小,若是真是故人,也怕是前生前世了。不过,若是如同见故人,便当作是久别重逢,又有何不可?”
“正是如此呢。不过我也说了,我不信所谓前生前世,也不信有轮回。”
“我却是信的,生死轮回,地狱无疆。”
“这是为何?若有地狱无疆,将军杀戮极多,只怕是要在铁围山后无间炼狱里了。”
“有地狱何尝不是好事,我亦能见着沙场战死的诸多兄弟了。能重聚,未必不是好事。”
“若是有,岂非要受苦受难。我还是另可不信,当它没有。”真的有地狱,自己不得永不超生了,想想就真真够了。“将军信生死轮回,可是也信宿命?”
“我只信谋事在人,命由己定。姑娘呢?”
“与将军相同,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
两人意见相合,便又笑起来。也不知是嘲笑还是肯定,只是有一件是相同的。多年之间,没有这样坦诚又直接的对话了。
一个身在权位之巅,背负多少人的安危。一个在暗中潜伏,躲着无数明枪暗箭。日日夜夜,都提着谨慎过日。这样不自觉的真诚,是难以寻得的。
“姑娘有魄力。那姑娘可信,一见钟情?”
“不信。一见钟的不是情,是欲望。是幻想,亦是求不得。如此虚妄,何必信它。”
蒙龑一笑了之,并不辩驳。只觉得时间过的飞快,不一会儿天色就明亮了。
“该回去了?算着时辰,今日十五,将军是要上朝领赏的吧。”
“我们回去吧,山路陡峭。姑娘还是骑着黑风下去。”
秦韵也并不推辞,两匹马飞速疾驰入城。到了城里,才换了马匹,各自回府。
秦韵欲还给他披风,天气尚冷,便让她留着了。改日让人送回去也是一样的。
凌霜几个见自家小姐不见了,也并不着急。一早见天气极好,将她早晨用的笔墨纸砚放在池塘边的亭子。想着她再忙也必定会查看定下的书籍,又备了茶点。
秦韵回去见着凌霜在亭子的石桌上睡着了,也不管她。端起茶杯喝了茶水,又坐下看园中的景色。
凌霜醒来,只叫她一声小姐。见她执笔写字,也不打扰。书毕,是一首小诗。心里也不明白,鹤影不正是昨夜少了的马,怎么就恨归早。若是白鹤,秋天白鹤不都是关起来的么?
秋暮湖上红香少,莲子虽成荷叶老。
朝露洗尽蘋汀草,鹤影远行恨归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