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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寸许刀光惊了梦

陈安之无奈地笑叹,随意的将腰间的刀横在桌面,这才开口道:“我不知道沐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山鬼之说。”

沐如意点点头,“山鬼不就是精怪,山妖?”

陈安之摇头,解释道:“关于山鬼,民间有多种传说,山妖,精怪之说也并非假,只是不太准确,寻常人家哪里见过精魅鬼怪,自然也不会细细划分,实则山鬼山妖不同,先有山妖夺人心神,役起魂魄,才有山鬼之说,妖是妖,鬼为鬼,两者不可混为一谈。”

“洪居在刚才说自己算不得人,就是在说自己已成山鬼。”陈安之还欲说下去,沐如意赶紧伸出手指,做了噤声的手势,指了指墙壁,意思是隔墙有耳。

“无妨。”陈安之哑然失笑,伸手指了指桌上的刀,道:“我们方才在村口见到的那女童便是造成这周而复始的一切的山妖,不过也亏着洪居在读了些书,与寻常山鬼不同,我们才没被那女童一掌拍死。”

沐如意皱眉问道:“为何?”

“山鬼多是三魂六魄不全,自然也没有人的喜怒哀乐,但这洪居在不同,他有悲有怒,还有一丝人性,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那山妖的一半神魂锁了起来,这才使得那山妖出不了这座山谷。”陈安之嗤笑一声道:“也算是为他这个读书人的身份盖上最后的遮羞布。”

“不过想来,他锁住那山妖的符箓也快支撑不住了。”陈安之打了个哈欠,伸了伸懒腰道:“我们来的还算凑巧,那山妖今日应是被前来的修士伤了,现自顾不暇,我们也落得轻松,沐姑娘,先歇息吧。”

这般情况,沐如意怎地能睡得着,不过看着陈安之关怀的话,总归是安下半分心来,纤手抽下桃木簪子,解开束发的丝带,三千青丝如瀑哗的散开,披在背后。

陈安之看着烛火,好似在怔怔出神,他想着要不就趁人病要人命,拎着刀冲出去直接斩了那山妖一半精魄,然后再把符箓揭了,把锁着的那一半也斩了。但是思来想去,总觉得有些浪费这刀意,自己现在灵海初愈,虽不能使出什么大神通,但保自己一条烂命应是够的,沐如意有浩然正气簪子护着,那可是陆茗娴传给何小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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伙的,别说这山妖,就连通天大妖过来,怕也是对那桃木簪子心有几分忌惮,就是有一点让陈安之头疼,那就是这簪子就像是个乌龟壳子,挨打了才会防御。

今夜的风有些大了,裹挟着寒意,肆无忌惮,夹杂着漫天飞舞的纸烬。

便在这时,黄色符箓悄然添了一道极细微的裂缝,

刹那之后,大雨滂沱,顷刻而至。

祠堂的香火熄了,双眸缓缓睁开,先是疑惑,紧接着被愤怒填满,小小的身体,却发出与外表不仿的声音,“洪居在!”

一根根白烛无火自着,自各家各院飞出,沿着祠堂门口,如一道燎原火蔓延,在风雨中,却不灭。

正屋的门,被一双白皙的手自内里推开了。

一名身着雪白丧衣的女子姗姗走出,手持一柄纱扇,遮掩着半边脸庞,她分明闭着眼,却感知到烛火的路,一步一步缓缓而来。

她一步步走着。

祠堂那边的小女童也缓缓地走过来,小手捏着一张黄纸钱遮住半脸。

两个人都掩着半面脸庞。

嘴唇未动。

却有阴恻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。

两道声音。

成熟和稚嫩。

同时响了起来:“居在夫君,你们为何都要逼我呀~”

略带撒娇,溢满怒意。

有些踉跄的身影自屋内走出来,花白的发被风吹得凌乱,洪居在望着空中的那两道越走越近的身影,浑浊的双眼有水珠流出来,他嘶哑着喉咙喊道:“恒幽,不要再错了。”

被这道声音惊扰,凭空而立于白烛路的那两人,缓缓转过身,她们轻轻放下遮住半边容颜的纱扇,纸钱,露出没有任何五官的半张脸,轻轻笑起来,却各有清泪划下。

“夫君,妾身美吗?”

“夫君,妾身美吗?”

陈安之皱了皱眉,轻叹一声,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,刚欲起身,伸手抓向桌上的刀,粘在正屋大门随风飘动的符箓闪烁一下,蓦然间身子如陷泥泞。

沐如意躺在床上,突地皱了皱眉,似乎陷入更深的睡意中,再睁眼时,恍若亡魂浮于半空,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一幕,如看一段书中故事。

“夫君,妾身美吗?”细语呢喃,眼神温柔,仿佛眼前这人便是自己的全部。

“我家娘子自然是最美。”说话的是位意气风发的书生,仔细看去,与洪居在颇有些相似。

女子轻声细语,一颦一笑宛若山上明月,惹人喜爱,她抬起手轻轻扯着书生的衣角,担忧道:“我听闻那京城女子美丽至极,夫君进京赶考一定要紧着学问,莫要被那些妖艳女子迷了心神。”

女子的话说的婉转,好似只是在担心书生赶考之时。

这般小心思,洪居在自然知晓,当下握住那双纤手,笑道:“恒幽,你放心,我洪居在向天上圣人起誓,若是变心,便叫那山妖拘了神魂,沦作那山间鬼。”

话未说完,便被恒幽堵了嘴巴,嗔骂说是不要胡言乱语。

次日曦光微凉,洪居在便早早起床,要凑着同村许二汉的车子赶往京城。

恒幽备好饼子,用干净的布认真裹着,娥眉间却有化不开的浓愁,这神态落入书生眼中,倒叫他心里一揪,慌忙安慰道:“我这番去了京城,考完便加急赶回来,不会让娘子你等太久。”

恒幽微微摇头,看着熟悉的面庞,语气有些低沉,“我昨夜里梦到你变了心,今个儿起来不知怎地就有些心伤。”

洪居在轻笑,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头顶,说道:“梦都是相反的,不要多心。”

便是如此安慰,恒幽这才放下心来,继而说了些叮嘱的话,看着他上了马车,出了村子。

自那以后,蜿蜒土路临着村口的那端总有个女子翘首以盼,从日出到日落,风穿过水又过了弯,光影筹措间,沐如意又看到土路荡起尘土,一辆载着学子的马车奔驰着。

那位叫做洪居在的考生,榜上有名,摘得状元,意气风发而归。

归来时,两袖清风明月,好不得意。

只是,洪居在的心意与态度,却总有些与之前不同。

倒是赶车的那许二汉,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奇怪,不是色意,而是有着那种躲藏的意味。

“洪居在,你再打我,我就把你在京城与那宝带姑娘的事,全都告诉恒幽!”声音不算大,却叫恒幽听了个真切,眸子颤了几颤,难以置信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洪居在。

许二汉悄悄吞了口唾沫,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解释道:“恒幽,不是你想的那样的···”

“对不起。”洪居在的声音很小,落在耳畔却宛若五雷轰顶,恒幽有些头晕目眩,张了张口,发现自己喉咙像是堵了布团,怎么都说不出话来,只是泪水止不住的从脸庞往下砸在地上。

“你告诉我梦都是反的,我梦到你走了,结果你真的走了,可是,我什么时候能梦到你回来?”恒幽往后退几步,躲开洪居在的手。

“是了,京城的大户小姐温文尔雅,能与公子你吟诗作对。”恒幽尽力扯出一丝笑,口中的称呼悄然变了,“我不过是个粗野村妇,大字不识几个,配不上公子·您···”

········

“夫君,妾身美吗?”

“夫君,你看看妾身这张脸呀。”

“这可是从宝带姑娘脸上剥下来的。”

白烛跃动,悬空而停,有鲜血如泪珠滚动,不断地滴落。

那一大一小两个人,牵起手,缓缓地走下来,半脸各挂微笑,作出一副娇羞模样,她越走越近。

便在此时,一只手终于搭在刀柄上,缓缓地,拔出了寸余。

(本章完)